《我不是藥神》/社會事件的改編

金馬三個得獎都是實至名歸」。這是看完《我不是藥神》後腦子裡冒出來的一行字。最佳新導演、男主角、原著劇本,這三個獎項頒給這部電影,真是沒話可說。真實的社會事件要改編成一個好劇本,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又要不拖泥帶水、切中故事核心,再能不灑太多狗血說完故事,還讓人心生警惕或是延伸至真實社會事件的思考,就算是一部完美的作品。

《我不是藥神》因為配片制度的沒有在台灣上映,還好趕上金馬得獎片的巡演,能夠在電影院一窺這部狂掃票房的電影,真是讓人心感慶幸。

關於真社會事件的改編,韓國電影將真實呈現,一再將其搬上大螢幕,像是:光州聾啞學校性侵暴力事件《熔爐(도가니)》(先是寫成小說,才成為電影)、光州事件《我只是個計程車司機(택시운전사)》、韓國六月民主運動《1987:黎明到來的那一天(1987)》、釜林事件《正義辯護人(변호인)》、慰安婦故事《她們的故事(Herstory)》……韓國電影幾乎把歷史重新挖出來,並且挑戰社會和當權的敏感神經,能還原多少事件本身?站在歷史的哪個面向去編寫,都是很大的難度。
台灣電影至今提起接近權力核心的電影,或是探尋真實事件本身,都還是隱晦地寫在故事中,很難能強而有力的直指事件本身,專注地只講單一事件。就連隱晦的講一個故事,還是經常拉拉雜雜加油添醋而模糊了焦點,你隱隱地知道它在說那個事件,但又彷彿故事本身脫離了那個事件,被旁枝給分散重量,也就變得只是在看故事,而沒有面對社會真實的思辨。

原本也沒有特別期待《我不是藥神》。票房太好總教人擔心是不是狗血灑得太多、商業片裡的那些算計好的每一個橋段都過分明顯,而使真實變得不夠誠懇?還好這部電影的劇本拿捏得夠準確,該收的時候不會多,該放的時候不會少,連情緒掌控都讓人可以落下兩行淚,但也就那兩行淚,然後擦乾眼淚重新思考關於「錢」和「生命」的關係、「真藥假藥」和「救命」的距離。若是情緒再滿一點,就會淪為完全的批判,失去思考的可能,可能就浪費了一個好故事!若是情緒少一點呢?你會感受不到在「活下去」的絕望和希望間人性的掙扎。

人性的掙扎是什麼?整部《我不是藥神》就是整個社會真實的樣貌,每一個人的人生都在所有的選擇裡掙扎。是程勇鋌而走險對抗體制帶進藥效一樣卻沒專利的「假藥」來救命;是病患們面對傾家蘯產活下去的希望;是牧師背叛宗教教義但同時也是救人一命;是程勇賭換取心安的未來把藥的來源讓出去;是彭浩搏一命讓程勇有逃離的機會;是曹斌面對病患們的無法狠心……每一段都在考驗觀眾跟著掙扎的自我提問:「如果是我,我會怎麼做?」

若說真實事件的改編,最難不是呈現事實,那只要多作考究、調查,再細細拼湊、串連即可。最難的是要在哪個時間點收尾?要以什麼樣的情緒作結?畢竟這是真實的改編,故事、人物都還隨著時間繼續往前進,只要稍不注意就容易讓緒太過激情。

這部電影倒數那一場差一點點讓情緒溢出去,但收在放慢速度穿越兩旁的人群,在車裡落下激動的情緒,沒有眾人的鼓噪、沒有簇擁的激情,收得恰如其分。你不禁還是會想,後來呢?程勇呢?那站立兩旁的群眾呢?

社會事件的改編,不在於百分之百完美將事件搬上螢幕,而在於以什麼樣的角度去觀看事件的本身,以及改編的過程它要傳遞的是什麼?不單單只是事件帶來的集體思考,關於制度、關於生命,關於種種種種以金錢衡量的現實。更可能的是從事件本身,去體驗生而為人每分每秒面對生命裡所有的艱難、痛苦、悲傷、欣喜,最後才是看著事件後續的發展,在現實裡會發展到哪個層次,有著什麼樣更深層的含義!

《我不是藥神》Dying to Survive/2018
導演:文牧野 編劇:韓家女、鍾偉、文牧野
演員:徐崢、周一圍、王傳君、譚卓、章宇、楊新鳴、王硯輝

圖片來源:《我不是藥神》豆瓣電影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這個網站採用 Akismet 服務減少垃圾留言。進一步了解 Akismet 如何處理網站訪客的留言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