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高雄的時候,是十二年前的事。
在那之前,我就不愛參加大大小小的家族聚會。但還年輕,還沒什麼像樣的經濟能力、工作,在家裡沒有什麼說話的地位,自然也就很難開口說不。年紀稍長,說不的權力變大了,被左右的機會也變小了,漸漸的,也就很少出席什麼家族聚會。
今天看見幾個表哥的小孩,突然更新著自己腦海中他們的長相、身型。我不記得上一次到底是何時看見他們的?只記得我牽過他們的小手,蹲下來跟他們說話,看他們抬抬頭,喚我一聲。還有那些從前我們替他們拍的照片。
也不就幾年,那身型變高,長相全是青少年的模樣,我以為我還是二十出頭,不大不小的孩子,大叫說:「我都不認得了啦~~」然後再問他們:「你有記得我嗎?」他們認真的點點頭,還叫出了我和姊姊的名字。阿姨在旁邊笑我說:「你以為你都不會老嗎?」(我真的常保青春啊!)
我看著這些孩子,心裡想著自己那個年紀。
他們跟我一樣嗎?一樣討厭眼前的大人嗎?他們討厭他們眼前的作業,和那被逼迫著遵守那些社會的、大人的、學校所制定出來的規定嗎?他們會不會有一天跟我一樣到了十年後,會看著另一個青少年,想著我今天想的問題嗎?他們想好自己要做什麼了嗎?有想過再過五六年,他們就要開始面對社會和那些關於收入、關於未來的種種種種無法再被安排的生活嗎?
時間是回不去的,即使表兄弟姊妹間,說著年少那些彼此間的情誼,那些話當年也無法帶著我們回到當年。他們問我:「你怎麼可能不記得我們以前的樣子?」說真的,如果沒有照片,我想不起那些年長我五六七八歲,十年前的他們的臉,我記不得那些年紀裡的自己,是不是曾經想過大人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我唯一記得的是,我以前很討厭小孩,家族的小孩都很不喜歡跟我玩,我也不喜歡大人,跟家族裡的大人講話都不耐煩。越跨過了十年後的現在,我一樣不喜歡家族聚會,但在這些孩子們看見時間的成長,我卻少了那些對於青少年的厭惡。
我像個白目的大人那樣,對著在旁邊嚷嚷很無聊的女孩說:「那妳跟我們聊天啊,我們都不無聊耶!」她的姑姑我的表姊回答:「她都講少女時代,我們都分不清楚誰是誰?」我又答了一句:「那妳教我們怎麼分嘛!」然後就鴉雀無聲。(囧)
時間在這些孩子的身上,看見生命的滋長;在那些離去的人們,悼念著生命的凋零。許多年以後,他們會是什麼樣子呢?過了這一次的相聚,下回我們會在什麼場合碰面呢?如果那時碰面,我們還會彼此認得嗎?(應該是我會先忘記別人吧~囧)
不論如何,在這條路上我們要盡情的享受沿路的風景,奔跑在別人幫我們舖好的生活、自己尋找的小徑,和那些我們為了生命盡一點點力闢出的路子。
寫給那些記得我或不記得我,我記得或我不記得,出現在我生命裡的孩子和曾經是孩子的人。
奔跑吧!孩子們。
P.S
高雄無雨,有風,微涼。
換日線的話:孩子們,你們都長得好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