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

回想一個人的日子，應該從很小就開始。

我一個人待在房間玩積木，待在幼稚園的草地裡抓螳螂、金龜子，我害怕的想著會有彊屍從黑漆漆的地下室跳出來掐住我的脖子，所以我總是會在一個人停好腳踏車後，一股作氣的從地下室衝上五層樓的家中。我在除夕夜的晚上夢見年獸在我家外徘徊，所以那個大年初一我都不敢一個人走出家門，那應該還是很小的時候，都記不起是幾歲。我一個人在學校圖書室看書，一個人在五年級的時候，去三年級的班導師班上找她吃飯跟她說話。我一個人走路上學，我一個人放學回家，有時候媽媽會交代我要等姊姊一起走，有時候我不太搭理她的交代，就去雜貨店買梅子可樂邊走邊喝回家。

四年級的時候，我一個人單挑同班幾個在走廊罵教室在隔壁的我姊姊，結果害得全班同學一起被老師連坐處罰。有一天我又如法炮製的去單挑姊姊的同班同學，那時我的身高只到那個男生的胸口，他拿了澆花桶從我腦袋上打下去，那次好像是他罵我姊姊的樣子，明明頭痛到眼淚都要噴出來，還是忍著眼淚走回班上。那個年紀的孩子，其實很喜歡「揪人」一起去打群架，我好像都沒有人可以揪，所以只好每次都被打。慢慢的，也因為大家都認為打架的就是壞孩子，好像什麼事只要扯到打架，就沒有幾個人敢說一聲。因為被打很痛，所以以後就很識相的不要一個人去挑戰太多人。

我時常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麼人不能一個人？不能一個人上廁所、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走路、一個人看書、一個人看電影？就像每次同學問我要不要一起上廁所，我都會搖搖頭問他們為什麼上廁所要等人才要一起去？我不能理解的還有那種要參加比賽要揪人、看誰不爽要揪人一起罵、買什麼衣服要大家穿一樣，這些是怎麼樣都不能理解的。我當然也知道聽一首歌好聽想要分享，討厭（喜歡）什麼事什麼人也想得到別人的認同，可是全部的人都喜歡同一件事、穿同一件衣服、吃同一種東西不是很無聊嗎？

可能是我這樣一個人的方式太過奇怪，在某些同儕的心裡，我就像個謎一樣。就像他們不太明白，為什麼每個星期三，都有一個幼保科的學姊會拿吃的來給我吃？（星期三的第四節課是幼保科學姊的烹飪課，煮完又吃不完啊～）為什麼我每天下課都不回家，還要去打籃球？為什麼我上課都在睡覺，筆記還抄得比他們清楚？（因為其實我也沒睡著，老師寫黑板我就會醒來抄）為什麼我在校園裡騎單車時，看到他們都不打招呼？（因為我都在聽隨身聽）畢業前，我都會慢慢交到朋友，慢慢從書包變出一些他們書包沒有的東西，或是講一些他們從來不認識的我。但是我還是一個人。

在那種同儕的小團體裡，誰不想有個小團體，誰不想被注意，誰不想要有人多跟你講一句話或是關心、安慰你？可是不論在哪個群體裡，總是會想要有不同的時間，脫離不同的群體。每天早上是自己或和媽媽的早餐時間，坐校車時是流行歌的時間，在學校是同班同學的時間，下午放學是籃球伴的時間，回家的路上是單車的時間，吃晚飯是家人的時間，晚飯後是自己和棒球、廣播、書、信的時間。慢慢慢慢知道群體裡的自己是很分散的，你既沒有辦法完全融入一個群體太長的時間，必定就會面對到被群體拋下的事情。慢慢慢慢的習慣一個人，習慣有幾個知心的朋友，慢慢的處理掉一個人的孤單寂寞，但是過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後的年紀，才真的清楚自己跟自己的關係。

後來我開始不排斥跟同伴去上廁所，不排斥誰要參與我的生活，只要我們彼此都自在著，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或者更多更多人都沒關係，只是我需要一個人的時間，一個人想像思考的時間，一個人衝突矛盾的發瘋，一個人安靜抱著貓說話的時間。「一個人」不代表是一種很悲傷的情景。在群體裡，你也要是一個非常獨立的個體，才是真正的「一個人」。

偶爾，跟自己說說話吧！大部分的時間我們都不太會聽自己說話，我們都太在意別人說的話，學習找到一個人的位置，找到一個人自處的方式，也就學會了一個人的時候不再那樣焦慮了。

P.S
高雄涼涼的，但我還是開電扇了。
圖為2010.02在南台南車站的自拍。

換日線的話：我說的，只是我自己，不代表你就要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