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起風的時候,記起相遇的緣

回程,手機上的號碼長長一串,我因為深怕跟那些電話號碼的主人失去聯絡,花了半個小時才將那些號碼一一的抄下,現在還習慣要把每次輸入手機的數字,也一併的寫下,我看了半天,將手機又收回口袋裡,搭飛機南下的今天,僅僅聯絡了幾個家鄉的朋友,其它的、異鄉的、北方的朋友,我都沒有告知回程的事情,我總覺得,不會有人理會我回不回去這件事吧!

『妳上飛機了沒?』手機的聲響劃破僅剩下我的公車。媽媽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期待的微笑,只是,她老是搞錯我的班機時間。

『還沒啊!要晚一點,我現在還在公車上,快到了……等一下要上飛機我再打給妳,記得叫姊出來接我。』

台北的雨夜,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路樹的搖曳,嗅得出波特颱風來襲的消息。我閉著雙眼,坐在機場的登機門前,計劃著這次往南時,每一天的行程。明天,中秋節要先跟幾個七八年不見的老同學開個同學會;後天,跟同學、朋友、學妹見面;大後天,留在家裡烤肉,中秋節固定的活動;週日,收拾行李,準備再度回到台北!滿滿的行程裡,還要有時間陪家人吃飯、逛街,還有負責將電腦白痴姊的電腦修好。

『乃華,妳到了沒?』姊姊的電話,在下飛機時開機的那一刻,拉回了我的思緒。

『到了,妳呢?妳在哪裡?』我站在機場外的候車道上看著來往的車輛。

『我……我……我……車子好多喔!』姊姊在車陣中,找一個機會停靠。她停在候車道的中間,我快步的衝向她,打開後車門,坐進車內。

『妳幹嘛坐後面啊?』

『妳呆呆的啊!隨便亂停,又不走,我只好先上來啊!』

其實我在找著高雄的月亮呢!台北的雨,下了一整天,連原先幾個網友的網聚都被迫取消,我跟他們說:『我保証高雄一定有月亮,我照給你們。』所以一下車,我便尋找著月亮的踪跡。直到我看著身後,跟著我們的車子移動的月光,我才滿足的平視前方,不再抬頭。月,就跟著我呢!

我一直想看遍美麗的景物,一直想與你分享生命的片段,只要你停下腳步,你就會看見我對你的祝福;只要你看不見,而我看見的感動,我都會寄予你,我心上的顏色!

『老大,好久不見啦!』同學會的餐廳裡,孟生一進門,就狠狠的給我一個擁抱,都忘了性別為我們帶來的差異,即使是胸口碰著胸口,也不顯尷尬,而我也在擁抱的瞬間,給他一個『好久不見』的回應。

孟生約我不知道約了幾次,我不知道自己放了他幾次鴿子,只記得他總會一再的給我一通電話,只要他跟我在同一個城市裡,他就會想起要找我出門聚聚。坐在孟生旁的小如和阿隆,更是畢業後未曾相遇的兩個老同學。我們共同消遣著孟生當年被欺負的情景,芳郁則在一旁乖乖的細數同學的名字,順便告訴我們老同學的近況。

我回憶著。幾乎每一件過往的、重要的、他們忘記的事,我都記得。偶爾在話語裡穿插著那些舊記憶,他們幾個都會瞪大雙眼看著我說:『真的有這件事嗎?』我笑了。只覺得,原來每個時間、每個年齡裡,我們所在乎的、所斤斤計較的、所自以為是的以為,都會隨著時間而離開。就好像當年我們為了一面籃球三對三第二名的錦旗歸屬於誰,爭得面紅耳赤,甚至發誓從此不再往來,而今,再提起這件事時,卻沒有人再記得當年為何會為了一面錦旗而爭!

五個人的同學會,中間穿插著上勤打來的電話,彼此的話不多,卻在少少的話語裡,感受著我們曾經相處過的歲月。『你現在怎樣?』只是想知道,你是過得平安。曾經是同學的彼此,也就覺得滿足了!

『你知不知道振全走了?』我問小如。

她搖搖頭。表情驚訝著!

『二十歲的時候,出車禍走的。』我沒多解釋,只是想說一種不能再遇見彼此的缺憾。

散場前,孟生掏出錢包,將所有的餐點的金額加總,便從錢包裡拿出等額的鈔票,準備付帳。我們幾個人阻止了一下,但孟生堅決要付,因為這次的聚會,很單純的是因為他提出的要求,所以,我們就一一的到場,他說:『老大,下回再去找你,不要又放我鴿子啊!』

我,記得了。

穿越過一層層的時間牆,記憶遺留在牆上,能夠帶走的,是我們一直一直不斷去承受這世界不完美的心,越是知道不完美,就越脆弱,就越懷念牆上的字跡。

『喂,妳現在在哪裡?』慧鈴問我。『在學校啊!找世祺。』我一個人在非假日時,晃回畢業的學校。新生剛上課的學期,全校師生忙得不可開交,我慢步的欣賞這個校園,腦中浮現的是校園每個角落裡,每個人的足跡。『那妳等一下還有時間嗎?好久沒見,我們碰個面吧!』回學校,我不單單只找世祺,其實也找老師,或者一個人在從前的教室,想像上課時的情景,我跟著曉瑤一路走到她帶導師的班級。我停下腳步。

『這是我們班以前的教室耶!』我說。

學弟妹們從教室裡背著書包,小跑步的往走廊的通道離開。我在黑板上的『值日生』欄裡,填上『王乃華』,還堅持要在教室拍下那個畫面。

『世祺不在學校耶!他好像回家了,妳還要來嗎?』我問慧鈴。『妳能不能過來我家這裡?我過去學校,好遠,而且等一下還有事。』我掛上電話,結論是『再約』。

『名宏老師最近不是很好,妳要不要去看看他?』我跟著曉瑤走回辦公室時,她說。

我點頭,手機撥打給小喬。『現在有沒有空,要不要出來?』我們也很久沒見了。就算見面,也是匆匆見個面,沒說幾句話,就又離開了。『現在不行,晚點再說。』小喬陪著家人出門買東西,也得晚一點再見!

我看著手機,再撥打給幼清,『我什麼時候可以去妳家找妳啊?』幼清不在家,晚上我又得要到很晚才有空,我們只好先約晚上的時間。接連三個人,我都沒能當下見面。我轉頭跟曉瑤說:『我先去找名宏老師好了。』

在到名宏老師的辦公室前,我先走到世祺的辦公室,跟幾個老師聊聊,再在世祺的記事本上,寫下『我來過』三個字。幾個老師問:『妳畢業了沒啊?現在唸哪裡啊?』我笑著說:『老師,我都已經工作三、四年了。』老師笑問:『有那麼久了嗎?』

也許,在他們的心裡,根本就不記得『時間』吧!因為每隔一段時間,送走一批學生,每隔一段時間,就重複同樣的事情,時間只是一種他們對教育的奉獻,至於對象是誰、時間多久,或許,沒有人記得吧!

名宏老師也回家了,我向辦公室的老師要了一張白紙,留了紙條,不只寫了『我來過』還把小小的紙片上,擠得紊亂。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懂,反正,『我來過』!我只是要告訴他,學生回來過,沒見到面留個言,心裡也少一點沒見到面的可惜吧!

『妳就不先約好。』回到曉瑤的辦公室,她說。『我就是不要約啊!要給你們一個驚喜嘛!』她看著我,張著嘴笑:『是啊!妳是真的嚇到我。』開心的,她的表情裡!

『喂,你在哪裡?』我撥打手機給世祺。『在外面。』他一貫的回答。不帶情感!『我要去找你啦!好久沒看到你,每次找你都找不到,你很難找咧!我下一次要預約啦!』世祺聽我這麼說,反而轉變了一點語氣,『預約幹嘛啦!隨緣就好。』

我掛上電話,跟著曉瑤走到停車的地下室,好像非得聊到那一刻,才肯離開似的。我對著那個年前出車禍的她說:『保重身體,要記得不要吃止痛藥,不行的話,還是要去看醫生。』她像個小孩似的回答:『好啦!就是不喜歡看醫生嘛!』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想起剛才在辦公室裡,她跟我的對話。『妳該不會把以前我們在作文簿上的筆仗記錄都還留著吧?』她問我。我驕傲的看著她:『幹嘛不留著!我什麼都留著,下次還可以帶來給妳看。等我們認識十年的那年。』她愣著,『有十年了嗎?』我點頭。

我喜歡你們看見我時,那份喜悅和笑容;我喜歡在你們忙碌的時候,告訴你『我來過』;我喜歡在我認識、熟悉的你們的眼裡,感受著長大後,不曾有過最直接的眼眸;我喜歡,在青春的校園裡,感受漸漸逝去的,笑容。

『我現在已經在妳家樓下了。』我打電話給幼清。離開學校後,我再打電話跟幼清確認晚上見面的時間。這是第一次那麼晚了,我還出門赴約!她說她還沒到家,要我等她,我要她別急,沒關係,我先找別人!打電話給慧鈴,她是搭別人的車,也不方便過來找我,打電話給小喬,她說她在跟家人看VCD。

我一個人。在暱大的球場裡行走,看著別人打籃球的樣子,自己也想下去試試身手,只可惜,我沒有裝備,也沒有三四年前,在球場奔馳的體力。安靜的看著其中一組三對三的女生,我喜歡那樣沒有負擔的記憶!

終於,我還是沒能等到幼清,拖著累了一天的身體,回到家裡!啟程北上的那天,我才告訴姊姊那天誰也沒見到的事情。我問她:『為什麼別人想見我時,要我去找他們,我想見他們時,也還是我去找他們?』我突然想起孟生,突然感謝起那一場同學會。

《名揚四海》裡,石頭面試的時候,主管問他:『你想做什麼?』他說:『我想做讓身邊的人都覺得幸福的事。』其實,我也是!當你們想見我時,我會出現,也許,我的出現,對人是一種負擔,我也願意稍封信、留個言、寫張卡片,純粹的只是問候!

『我沒有生氣。』我說。對這一連串的相約,卻沒見到面的情形,我沒有生氣,只是洩了氣。世祺的話出現在我耳邊:『隨緣就好。』

結束假期後的幾天,我在公司的信箱裡,收到名宏老師的來信,他說:『前些時還和曉瑤老師談到妳,看到妳留的字條非常高興……』我笑了。因為他說『非常高興』。

我還是在手機上,找不到一個電話,在最緊急或是最需要說話的時候,可以撥打。我總笑說:『我沒朋友。』我知道不是我沒朋友。而是大家都習慣,我會一直都在。

這是不是就是長大?各自有各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朋友。時間的牆不只阻擋記憶,其實,也阻隔著彼此的心。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如果你因為我的存在而感到開心,請不要放在心裡,偶爾也像名宏一樣,跟我說聲『我,非常開心。』

我只是,喜歡你們臉上,出現的那抹笑容。

P.S
夜深了。晚安!
季節交替,保重身體。
祝 好

換日線的話:都是我太主動,一切隨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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