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原標題是:〈從社群網站(Facebook及其他)奪回你使用網路的主控權及社交的樂趣!〉既然貼在matters了,就改個標吧!文很長快3000字。有興趣再讀吧!
去年今天(2018.12.18)我在Facebook開了新帳號。我記得那天我在一間青年旅舍裡,因為與母親的磨擦已經接近不可再往前踩的地步,我離家出走了。我在Facebook這頭跟Y說:「我離家出走了。」Y是網路上少有的,不論你在他發言下留什麼,他絕對不會略過你的那種人,即便你知道,他的帳號就是拿來工作用的,「交友」就是偶然,但他是少數讓你真的感到覺得「溫暖」的人,在網路上。
Y沒有立即回我,他回我的時候說了:「我以為你是說你離開Facebook。」我說:「沒有。我離家出走了。」離家出走的那個晚上,我又開始將所有的事想到最糟、最壞,直到我突然想到我還有一個選項:「我可以離家出走。至少我可以站起身離開讓我不愉快的氣氛裡。」
那天清晨五點,我在整個高雄找不到任何一個住處。我在Facebook上呼求的訊號有沒有人看到?我不知道。我幾乎就要讓自己陷入一種世界快毀滅的境界,我需要找個人說話,我需要有人陪我說話。但Facebook上沒有人發現……
大多數的人看起來是黏在網路上,但是沒有人喜歡陰暗的文字及憂鬱且深層的情緒;大多數人在沒有「真的認識」的狀態中,很難主動開口問一句:「你好嗎?」而大多數「真的認識」的朋友群裡,也多半不會相信「人會有不好的時候。」這是現在網路的生態、常態。
我在工作室小睡一會兒,炸裂的思緒讓我醒來,我打開我的手機,一個一個聯絡人看著,我想找一個人說話。我必須找一個我信任且他會願意陪我說話、聽我說話的人。那天,我就不斷地在電話與電話間度過。我很焦慮,但你問我當時焦慮什麼,我不知道!那連日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壓力,就這麼壓住我,讓我無法喘息。
時間快轉一下。
這場離家出走的戲碼,就在我與母親各退一步的狀態下,回到了日常。但我內心對於後來的網路社交所存在的質疑日漸加深。特別是那晚我在Facebook的呼救、後來停用帳號後,只有一個跟我不算太熟的朋友問了我好不好?我開始在我的新帳號裡,做了一些試驗:一,我主動靠近人,將所有過往的任何朋友,我還願意加的人,加到我的新帳號裡。二,我不論寫任何文章即便非常個人及隱密,我都是公開不鎖朋友的。
每當我提出Facebook的大數據、演算法如何扭曲我們的社交行為、網路使用習慣。我最常得到的回答是:「你到底,為什麼,那麼在意,有沒有人理你。」我至今無法好好說明:數據、演算法、分享、讚、網紅、網軍、假訊息……是怎麼影響我們的行為模式?我們看似跟網路上的人(不論認識或不認識)都有著交集,哪怕我們是同一陣線的,我們都很有可能只是在「部分議題」取得共識,而不是真正的對彼此的了解或者有著什麼思想的交流。
舉幾個例子來說(只能舉台灣的例子):
三一八學運之後,青年們的覺醒有一件事非常重要,那即是「走出網路」,所有的理念你不能只待在網路上,「喔!我按個讚好了!」、「喔!我點個有興趣參加!」、「分享一下好了。」你必須離開網路傳遞你想說的、你想要被別人知道的。
又猶如2018的台灣公投,為什麼最後的結果令許多人心碎?那原本同溫層的理念不是看起來如此堅固的存在在那裡,為什麼結果如此慘敗收場?事實上,沒有為什麼,這就是「現在」網路的特性:你以為的從來就是你以為的,你只能也僅能透過網路看到所有人「只想要」讓你看到的那一面。不想被你看到的每個人都藏得好好的:嘿!我只要關上網路,誰曉得我是誰呢?我按個讚了表心意代表「閱」不就好了嗎?
而你從來不去思考,這個世界的組成,不是只有「網路」。更可怕的是,從Facebook(社群網站)和smart Phone出現以後,我們誤以為有這些東西,人就會更加緊密。
人沒有更加緊密,反而是花了更多時間,想要在「社交」上得到一點共鳴,所以讀別人讀的新聞、接收所有人要強塞給你的訊息。我們以為我們只要跟著其他人談論他們關注的網紅(網美)、政客、新聞平台、粉絲專業,好像就跟人緊密了一點!
事實上,我們並不了解身邊的人,因為我們不談論自己(沒有人叫你公開談論你的隱私、你的人生)我們不關心身邊的人發生什麼事情?今天在外頭受了什麼委屈?在工作、學校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但我們知道波特王撩了總統、知道1111或1212要買什麼?我們甚或知道誰的爸媽走失了、誰家的狗不見了、誰家的貓要輸血,但我們不知道:
不知道坐隔壁的同學昨天被關在廁所被修理,因為他今天一如往常的來上學,還自拍打了卡;不知道同部門的同事昨天孩子發燒,半夜送急診,因為他一早還是一如往常的發了日常的訊息,但他也許也在醫院打了卡,只是演算法沒讓你看見,而你也沒發現他疲憊的神情。我們甚或不會發現父母子女今天晚歸、說話的語氣不怎麼好,因為他們還是盯著手機看,應該就一如往常沒什麼大事吧?我們關心「網路」比關心身邊的人,多太多太多了。
今天在matters上看到一則文章的標題:〈漸漸明白分享的喜悅〉,我突然搞清楚我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形容社群網站改變人們的社交模式,使網路變得不有趣了。
把時間拉回2000年這個時間點上。我想00後的孩子,以及一出生就活在網路裡的孩子,應該不會太清楚「網路」一開始是如何改變人類的生活及社交模式。而其中一件「網路」必然存在的原因是始於「分享」(或說共享)。
那是一個資訊取得不如今日爆炸的年代。那時年輕人最喜歡做的事是share mp3、在網路上發表平常沒有人想要聽的言論和想法(網路作家或者後來成為評論者的那些就是這麼來著的。)因為「網路」你可以看見各式各樣不同的想法,你會透過「分享」看見不同的世界和人生,你會因其存在而在那兒找到同伴,聊些現實生活上找不到人分享和談論的內容。
又或者你因為旁人分享,學習著樂器、手工、程式、設計……然後你會買入一本別人介紹的書、看一部別人推薦的電影,然後你會因著分享的共鳴跟別人聊起一部電視劇的細節、一本書的觀點、一段旅行的美好。你也許會因為交流互動得越來越多,成為了某一個領域的專家,漸而從中獲利,但最開始上網的時候,你從來沒有想過「我要靠這個賺錢」,就只是「分享」而已。
(後來我寫了一篇〈在matters寫作有觀眾和迴響,會因此改變寫作的方向嗎?〉其實想問的就是:你可以寫一些在社交上獲得迴響/共鳴的文章,你會因為這樣改變方向嗎?)
當今的Facebook(以及所有的網路媒體、社群網站)透過演算法左右了觸率,以及大量的廣告和網軍的操作,你看到的已然不是你真正看到的世界,它將是以你的使用者習慣演變而丟給你的訊息。
有些人選擇進入社團、社群去選擇自己要看的資訊而跳過「社交」這件事。這差不多也就是回歸還沒有社群網站和網路時,人們社交的習慣:大多數的人還是習慣選擇與群體在一起,並且需要共同的主題和話題。
那麼,我們就要思考一件最重要的事:
如果我們選擇了我們喜歡的群體,為什麼要勉強加入那些根本不感興趣、不互動、不往來的親朋好友同事同學?為什麼我們斤斤計較誰昨天把我刪除了?我明明就不想加這個老師、那個家長,為什麼非加不可?然後在群組裡表現得好像特別親密?
我的line上沒有任何群組。我的Facebook移除所有不常互動往來的人。我的想法一直都是:
Facebook是我與人分享和交流的地方,不是任何人將我寫上的通訊錄。我喜歡網路、樂於分享,你想與我往來,必然會找得到我,而我想給予真正的關心時,我不會只看著你的Facebook,而會真正地找到與你聯繫的方式問候你。
是時候,從社群網站(Facebook及其他)奪回你使用網路的主控權及社交的樂趣!我的方法不是離開Facebook,而是在網路上繼續尋找並選擇我想要的社交模式。
以上,是我寫在facebook上的(我會轉貼回我的部落格),以下是補寫在matters的:
matters確實帶著我回到我初上網路的時空裡。這裡的討論分享氣氛,就是一開始網路出現時的氛圍。我已經多久沒有看過有人去整理出一篇文章,只為了分享更多訊息給其他使用者?我已經有多久沒有看過一篇文章有長篇留言回應不是為了攻擊而是認真一個字一個字敲著的?(大概豆瓣聊電影還有。)
我並不因為這樣一來一往的回應而強迫自己寫文、回文(坦白說我都快要忘記與別人討論的情景是什麼模樣了。)我甚或擔心matters會逐漸成為另一種強大的同溫層而長出過多的排他性。但我相信二十多年在網路上觀察的使用者模式:
人們還是對於分享有著渴望。那是一種互相影響的交流,不用過多的附和,也無須太過的簇擁,僅是始於「網路」最初出現對世界萬物的好奇,於是願意走進來,看看別人的世界,分享自己的世界,然後從中得到生活和與人交流的樂趣。
抱歉寫長了。謝謝讀完!
P.S
這文我本來就要寫的。只是恰好最近栽進了這個世界,就一起吧!這世界其實讓我看到很多很不同的樣貌,覺得新奇。多觀察一些時日再寫。
附上十年前寫過的一篇文章:Twitter、Plurk 微網誌形成的變種聊天室、討論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