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普照》父親與母親的樣貌

一個人觀看生命的角度,會因為自我成長經歷裡遇到不同的變化而改變,為人子女、成為父母的心境會反映在自我的樣貌,以及所有的作品上。《陽光普照》裡的角色就在變化這些不同的心境,特別是陳以文飾演的父親這一角,有著鍾孟宏作品中少有讓人停下腳步想思考這個父親的情緒轉折。

多數觀看《陽光普照》的人,會著墨在父親的期待是如何迫使兩個孩子走向不同的極端。但不論是阿文、建豪、建和,他們看似是同一家人互相在拉扯,但他們的角色更是彼此獨立在人生某一角裡尋找著不同的生命出口。要說這部電影呈現出父親的期待或是孩子在期待裡感受到的壓迫,倒不如說他們是在自己的世界裡找到跟世界和解的方式。

或說父親這一角,從孩子的角度看,是帶著龐大的期待在教養孩子,但換到父親的角度看這個角色、換到說著「我只是一個駕訓班的教練」的父親的⻆度去理解父親的樣貌,或許就可以抽離我們自小從年少到青春到成年一路被期待的框架來看這個父親。

可能是年紀,也可能是隨著鍾孟宏的創作心境去轉換看父親的角度,從建和年少的血氣方剛到父親的中年遇到到兩個孩子給他生命裡的難題,也是大多數人成長過程裡的轉變。年少的時候,我們在大大的世界裡尋找自己,想著這世界到底要給我們什麼?我們又能如何扮演好世界期待我們的角色?隨著進入社會、婚姻、家庭,直至中年才發現:人能掌控的方向並不大,能夠將自己為人子女、為人父母、為人夫(妻)的角色扮演好,就已經是一件極大的課題了。(但時間從來不等人,所以要把握時間掌握方向。笑)

陳以文這個父親的角色並不威嚴,也不如多數我們刻劃出的父親,好像總是一言不發地待在那裡抵擋所有突如其來的變動。他無力,他跟法官說:沒有能力管教好孩子;他溫柔,他給孩子送上一本又一本他不會表達的心意;他焦慮,像保姆一樣跟著孩子,不知道還能替他做些什麼;他自責,自己看不見孩子的需要幫助;他示弱,拿著錢想要向菜頭求一個孩子再不走錯一步……

你會在「一個孩子」的說法裡相信這個父親心裡只認一個建豪而不把建和當孩子。若是換個方向思考,會不會是這個父親完全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教育出建和這樣惹事生非的孩子,做出來逃避自我的否定呢?也許鍾孟宏要說的不是我們所理解的父親,和我們框架出來為人父母是怎麼期許我們的人生,而是父親們(或母親們)也經歷著所有生命裡會遇到的未知,那所有的焦慮和軟弱並不亞於所有我們在成長過程必經的那些自我質疑。

柯淑勤的琴姐這個角色和這部電影裡的女性,既像是平衡男性角色帶來的矛盾和衝突,也像劇本是從男性角色望向生命裡的女性,給出自己感受到最柔軟的部分。《陽光普照》裡從郭曉貞這個小小的配角到靜靜接受孩子和建和的小玉,再到照顧小玉的阿姨,最後是穩住全場的琴姐,把女性的幾種生命歷程,一個一個串連在一起,也同樣跳出所有我們認知裡的刻板印象,更如同男性角色一樣,都放進去各種對生命未知的擔憂和疑慮。

我想電影呈現出來的是打破所有我們既定印象裡的對父親或母親認知的樣貌,父親並不如觀眾看到的威嚴,母親既不默默的認命也不尖銳著散發「我最悲情」;他們大半這些角色都是被劇情推著走向下一個人生的階段,更像真實生活裡的人生:當事情接二連三發生的時候,除了接住身邊的每一個人,好像也別無他法。

也許真的是到了一定的年紀,從阿文的身上我看不見許多人寫著那些「升學主義」、「父母期待」是怎麼一刀切開建豪與建和的世界,我也很難從琴姐身上感受到她有著那些過多台灣女性(母親)給孩子的母愛創傷。我看見他們身為父母的焦慮和無助以及無法逃避的現實,那些也都是我們從年少到青春所面對的現實。

有些人會以「不見棺材不掉淚」來形容阿文和來與阿和的和解。我卻看到像阿文這樣的父親,他最終對抗及和解的角色是如何處在這個世界的他自己,而兩個孩子的存在,恰好是他心裡一半的光明,一半的黑暗。

我私心地非常喜歡這部電影所形塑出來父親與母親的樣貌。那是慢慢靠近中年時,人才能懂得:並不是長大以後、成年以後、而立之年或是不惑之年,我們就真的懂得活著的所有道理、我們就真的可以成為一個不驚慌、不害怕、不軟弱、不哭泣的大人。我們認真面對自己心裡所有的感覺時,才能好好的表達出從來沒有表達過或理解過的情感。

不論對誰的,那份柔軟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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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普照》A sun /2019
導演:鍾孟宏
編劇:鍾孟宏、張耀升
演員:巫建和、陳以文、柯淑勤、劉冠廷、許光漢、溫貞菱、尹馨、吳岱凌

圖片來源:甲上娛樂

P.S
關於《陽光普照》我應該還會寫一篇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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