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來寫台北國際書展

前提說明:
1.我是前財團法人台北書展基金會的員工。
2.今年沒帶相機,所以沒照啥,全是去年的照片。

加入書展基金會(以下簡稱基金會),是二○○五年年末的十一月。九月,我離開了一個游手好閒,不知道自己還要游手好閒到什麼時候的工作。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還困在游手好閒之前的那個工作留下來的憂鬱中。天生命苦,閒的工作自己不愛,忙的工作耗到身心疲憊。但至今,就在二○○七年的書展結束這一刻,我還是很開心,我曾經參與過那一切。那感覺,像是生命初生的喜悅,終能破繭而出的感動。

還記得二○○六年書展前的佈展,走進空曠的世貿一館,身體已經因為數不清三、四、五點入睡,八點、九點起床的日子,隨時都需要找個地方小睡一下的狀態,但面對那片空曠,是慶幸、是快樂、是等待、是無數無數無法言語的心情。由於書展期間,分配到的工作是必須死守三館,所以跟著死守一、二館的同事們一起,在佈展時刻,便進駐世貿,仔細盯著那片空地,讓它一點一點變成後來大家進場的樣子。

十一月。那是一年裡,基金會開始進入例行加班加到死,最好三餐都在公司吃的開端。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闖入,心帶著害怕、帶著自己真的能夠勝任的疑問、帶著那個被前前工作的挫敗心情,硬著頭皮的走入這個單位。然後,幾乎沒有給你一分鐘的思考時間,就上工了。那些過去在工作上遇見的所有鳥事,這個單位一樣也有,說不定更鳥,但你沒有時間去想,你的主管連唸你的時間都沒有,你唯一能想的是,這件事要怎麼做比較快,而且能達到你自己及你主管和你同事,甚至是參與者的要求。以往,你可能可以涼涼的等著送上去的簽呈五天、十天後才會送回,但基金會沒有多餘的五天、十天給你,三天內不下來你得去催,五天不下來你就得把事情擠在一起做,十天再不下來,真的就要翻臉了。所以,要做的事就是不斷的催你的主管(你的同事),把要決定的事快點決定好。(今天有一個朋友問我,你在比你高一階的同事說話會比較保留嗎?我跟她說,不會。我只能保有我基本的尊重,然後很直接的告訴他,時間快到了,請盡快決定。)

衝突,是一定有的。不爽,也不會少於其他以前做的工作。但是,你知道,你多花一分一秒去爭執,對於書展一點幫助都沒有。因為日期就是定在那裡,像大學聯考一樣,每一天都在倒數。跟大學聯考不一樣,因為書展的每一件事,不到結束那一刻,每件事都有變數,都有改變的可能,沒有人可以告訴你,什麼叫「準備好了」,你只能祈求不要有新的狀況產生。

十二月。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在線上。每個人每天有你數不完的電話要接、要聯絡;每個人有無數的會要開;每個人有數不清的事情需要上頭決定。要有多少的熱情,去支撐你去完成像這樣最好都不要離開你坐位的事?當時,支撐我的,大概是身邊那些人。因為你不可能在那時候丟下一切說:「不幹了。」因為你的主管可能連找人的時間都沒有,就把你一個人已經當成好幾個人用的工作,全都丟給你那些可憐的同事。於是,就是這麼往前。

一月。離書展還有一個月。(二○○六書展在二月,過年後。)手指頭算得出來,能夠在二點前回到家的日子有多少。每天回家除了洗澡,貓都快要記不起你的臉,你還是只能跟牠說抱歉,倒頭就睡。衝突、爭執,每天都在上演,沒有人有惡意,只是希望可以還沒做完的事情做完。出版社的活動不斷的在更改、新增、取消,迫在眉梢的那些文宣品,一改再改,越是接近書展的日子,這些時間的壓力,就越是只能縮短你做每一件事的時間。每天,辦公室的唯一能夠輕鬆的對話是:「叫便當,今天要吃什麼?」每一個人都很累,每一個人都很忙,你根本不敢責怪誰,因為你知道那種心情。

過年。有人回去一兩天,有除夕還在工作,有人甚至就算在家,一樣也還是盯著電腦做著那些火燒屁股的事。終於到了開展,還是不能鬆懈。有人忙著接待外賓,電話沒有十秒是沒響過的,從抵達中正機場的那一刻,請人接機、在飯店接待;有人忙著處理大大小小的客訴(靠,這名詞真怪);有人巡攤位,看有沒有什麼狀況發生;有人忙著抓那些違規的直銷商;有人忙著管要爆館的漫畫館,這一切一切,都得等到最後一天徹場的那一刻,才能稍作歇息。

後來呢?沒有啥後來啊!國際組的同事,在國內組的同事稍作休息的放假中,開始準備出國參展、邀展。但這之中,忙不過來的時候,還是得仰賴國內組的同事們。然後國內組的同事回到工作崗位上,做結案報告(要跟新聞局的長官作結案)、開始為下一年度的書展做準備,國際組的同事就不斷的當空中飛人。很多人會問:「一年就辦這一次嗎?」沒錯啊!由於辦書展的單位一直在輪替,經驗無法傳承,所以只要一換執行單位(主辦單位是新聞局),經驗值就要歸零。在線上遊戲來說,你就是要重頭練功。加上辦書展真的很累,基金會的編制又只有十個人上下的工作人員,人員只要一流動,經驗值便會往下掉。你如果又要問我:「不能是同一個執行單位嗎?」這你就得去問新聞局。有時候我甚至不知道新聞局這個主辦單位究竟是掛名的,還是?

五月。我離開。原因說來話長。當時唯一的想法是,我得留住那些辦書展給我留下的美好記憶,我得堅持保護著那個初生的生命。沒有猶豫,邁開大步,跟基金會說bye-bye,我終於在這樣一個變態加班的工作裡,看見人的熱情,看見人的韌性,看見那些我自以為沒有人會固執堅持的堅持。每一個同事,都是如此珍貴的存在於這個單位,那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我希望自己,下一次,能當一個稱職的參展讀者。

二○○七,一月三十(書展前一天)。我又走回了熟悉的場景,心裡的雀躍,甚至緊張,不知道有沒有被人發現。那一刻除了佩服那些又辛苦一回的同事之外,我還能說什麼?

你或許會問:為什麼專業人士日,會有不是專業人士的人進場;你或許會問:為什麼他媽的有那麼多直銷商?你或許會問:為什麼那些珍貴的國外出版人的演講沒有人聽?你或許會問很多很多的為什麼?可是除了「辛苦了」,我想不出什麼事要跟他們說,只要你經歷過。

書展存在的問題是要好好想想,但這一切的一切不是「財團法人台北書展基金會」的員工的責任。而是讀書的、買書的、賣書的、寫書的、出版書的……人的責任。沒有人有必要忍著那些身心的痛苦,去替你們辦書展。辦那個像是替大家清庫存的書展;辦那個沒有半個專業人士要去聽的外國出版人講座;辦那個只有被責怪的份的書展。

如果,你願意說聲謝謝。我想,那會讓人有點溫暖吧!

P.S
我一定是覺得很難過,所以寫了這篇文章。因為真的真的很辛苦,而且大家真的真的很努力。(結果搞到八點。)
留言沒回,睡醒再說嘿~

換日線的話:(搥搥胸)嘿!我挺你們。

4 Thoughts to “來吧!來寫台北國際書展”

  1. 素素:
    世貿賺場租,門票收入全都是要補貼到書展所有開支裡去,以及付給世貿的場租。

    很累啊!可我覺得出版社的人應該也不會輕鬆到哪去。

    以後還是要多多參加喲!

  2. 真的非常謝謝,
    讓我每年都可以去逛書展,聽免費又讚的講座,
    我想,S這個經歷實在沒法忘懷的,
    以前我們出版社只顧忙自己的攤位,上架、佈置,
    只知出版社參展要付費,民眾要買票入館,
    靠~世貿還真賺,但,累的是基金會的同仁啊~

  3. 春鴨:
    我猜你是前同事?
    但我猜不出來是誰。(也許不是)
    謝謝你來。
    有空常來玩:)

  4. 看完老貓對書展的責備之後
    看到你的書寫
    非常非常的感動
    真的….

發佈回覆給「春鴨」的留言 取消回覆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這個網站採用 Akismet 服務減少垃圾留言。進一步了解 Akismet 如何處理網站訪客的留言資料